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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3月5日 星期日

難受那夏天的熱,穿越條尿液的河


作者:姚泓汎



每當我覺得冷到受不了時,只要一想起一個畫面,就覺得那些冷都稀疏飄渺,反而感謝顫抖和哆嗦的真實。

2011年8月

我在隘寮靶場的寢室,上半身癱軟在下舖,雙腳掛在床邊,窗邊來的陽光狠毒到刺骨,半垂的眼瞼多少擋住一些,模糊的望著上舖的木板上模糊的塗鴉。

隘寮靶場很偏僻,但卻小有名氣,沿著荒涼的小徑往上走,通過海陸靶場再往深處走,就是涼山特勤隊,新兵打靶期間的晨跑就是跟涼山特勤隊一起跑,不一樣的是特勤隊的速度像是連續跑三十次百米衝刺。

龍泉的氣候是悶熱到令人坐立難安的那種,每次想起都心有餘悸,危險係數幾乎天天破表,紅旗掛著雖掛著,操課還是照操,然後喝水喝水三百西西,如果真的要照規範走,整個新訓大概只有五天勉強能戶外操課。

上靶場的那天清晨五點多就行軍往山裡走,鋼盔、S腰帶、65K2步槍、水壺、土工器具其實都還好,難受的是那要命的溼度,像身上沾黏一層膜,擺脫不了只能拼命灌水。

我後來想到怎麼描述第一次踏進寢室的景象,在夏天傍晚的戶外,抬起頭總會看見整群蚊子狂妄的振翅,如果把這種密度的蚊子換成蒼蠅,再擴大而充滿一間可以容下一百五十人的偌大寢室,就有九成九像。

靶場寢室內的廁所是非常舊式的,沒有隔間的那種,大家就掏鳥對著牆壁噴黃尿,尿沿著牆滑落到底下的集尿槽,集尿槽有點阻塞,一時間無法負荷一百五十多人的尿量而淹起些許高度,再以很慢很慢的速度退去,於是,在不太通風的寢室內快速擴散共享的汗臭味就染上一些尿騷味。

當時還算幸運,靶場有水,後來下部隊到醫務所,還有跟著新兵上過幾次靶場,就遇過靶場沒水或是寒流來時沒熱水的狀況。

距離五十米靶場最近的廁所就是寢室的廁所,趁著休息時間回廁所大便,惡臭又更明顯,打開每間廁所,大便都堆積二三十公分了,幹,陸戰隊還真精實,連大便都要憋氣深蹲,以前覺得大便掉到馬桶水裡,濺起水花噴到屁股很噁心,沒想到更噁心的是,新大便掉到舊大便上,濺起不知道是新大便還是舊大便,噴到屁股。

在靶場的晚上,我沒有辦法睡,悶熱到極致,黏膩到無垠,空氣中的惡臭和蒼蠅都在,窗外的蟲鳴不再閒情逸致,翻來覆去還是起身上個廁所排掉一整天灌不停的水,走著走著發現地上有水,等到走進廁所發現那不是水,是尿,集尿槽完全阻塞,表演過表面張力後徹底潰堤,我也就崩潰隨便尿地上了,反正人間處處是尿液。

回到床上後依然睡不著,聽著不停有人走動進出,聽著蟲鳴和著潺潺流水聲。

這個夏天的熱充滿空氣中的視覺、聽覺和嗅覺。從此以後,我都覺得寒流,還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