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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3月29日 星期三

不知不覺中學會的木桶定律


作者:姚泓汎




這應該是六年前的三月,從口外病房離站,在悠閒中回味寫下的。

病房難得的空蕩蕩後,年假一結束馬上湧入大量的病人,隨時是滿床的狀態,不只滿床,還得四處借床,每天在迷宮般的醫院裡繞來繞去找自己的病人。
病房是考驗感情的地方,也是考驗人性的地方,總是有人每天都可以早早下班,Pre-OP沒做完要回家就回家,搬出老爸來載誰也沒轍,不讓她把病歷帶回家做,還說我很過分,幹,我真的很犯賤,人家說三人組真的很累,是真的很累,尤其還要擦別人屁股。
接到要送Frozen電話或科外沖洗跟我說要幹嘛,不就應該馬上去做嗎?公共事務不做就是不做,或許到離站也壓根不知道有哪些公共事務,幫忙跟刀還會跳進早已挖好的坑,變成代罪羔羊,trouble出不完,便當倒是很準時吃。
開刀房裡的世界很累也很有趣,像在另一個次元,也許這輩子再也不會有這種體驗,雖然,只是出一雙手拉拉勾,出一雙腳站久久,總覺得在救人這回事上有參與到一個小角落。
感謝一個月來組員的互相幫忙,坦白說當自己擔心事情做不完要澇賽時,卻有一些夥伴幫忙全部搞定是一件多麼窩心的事,某個星期三我自己扛下太多事,到了十二點時發現自己大概要看日出了,胤哥跟佳蓁開始分攤掉我該做的事,那個晚上三個人拼到三點半終於搞定,其實四個人都在,只是值班的那個人在我發現會看日出之前已經在值班室呼呼大睡了,而胤哥被阿明困住十二小時那一天,我跟佳蓁合作無間的幹掉他所有病人該做的事和SOAP,那天應該也是四個人在醫院吧。我懂自私該怎麼寫了。
結束病房,過了很不一樣的生活,還有那種同在一艘船上的認同感。

後來,我才知道木桶定律,一個木桶的水平,決定於組成木桶的木板中,最短的那一塊;一個團隊的水平,決定於組成團體的成員中,最低能的那一個。

處在一個辛苦又沒得選擇的環境中,早早就決定把最短的木板抽離擺著,重新做一個容量小一點的木桶,然後我們辛苦一點,多提幾桶水,後來證明這是對的選擇。


《惠普人才學》:25位前惠普經理人談惠普經驗


作者:姚泓汎



惠普精神


惠普公司是在1939年由惠烈和普克兩位創辦人所創立,跟Apple、Google等企業一樣是非常著名的車庫創業,而且歷史更為悠久,流傳下來的惠普風範是惠普人一直津津樂道的,也因為這些惠普經驗,讓惠普人不管繼續待在惠普或是離開惠普到各個不同公司或領域去發展,都有很好的成績。

綜觀來說,惠普的精神就是建立在長遠的眼光之上,這其實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光從不同的立基點出發去做思考,就可能得到完全相反的決策。自己經營診所的經驗上的確是這樣,要想長久經營一定要有良好的根基,而建立這些根基時會消耗很多成本,甚至會有一段時間看不出任何回報,相較之下,專注於眼前的利潤好像很快就有所收穫,但長久下來,卻未必是好事。

兼顧穩定與成長


在財務上,惠普會優先考量安全性,接著是流動性,最後才是獲利性,這跟林明樟老師的理念非常接近,在股票投資的選擇上,優先選擇氣長的企業,也就是安全性、流動性都高,倒閉風險小的企業,事實上連股神巴菲特也是這樣的理念,這也是惠普能建立一個歷史悠久的品牌的重要因素。

有想要長久經營的心加上長久經營的正確方式才可能在時間潮流中生存,八十年下來,世界已經變化到認不出當初那個樣子,任何公司都一樣,都必須隨著潮流是改變策略方向,才能不被淘汰,瞬變的社會中,不變的就是不停改變。

垂直結構


在惠普公司的每一個員工,即使只是最基層的人員,都有機會提出自己的想法和建議,每一個被提出的意見都會被尊重,如果是可行的、對公司是好的,公司都很樂意去執行。

人犯錯是難免的,惠普員工在工作上犯錯時,如果不是什麼滔天大罪,都能被體諒,不過犯錯可以,欺騙不行,誠信仍然是基本原則,錯誤發生時不會過度苛責造成員工的壓力,反而會不停鼓勵員工,轉化為向上的力量。

水平結構


創新是必須的,而創意的主要來源是不同部門的人,甚至不同領域的人,彼此想法的碰撞所產生,惠普公司的部門與部門之間沒有秘密,且鼓勵彼此交流。一般的理解,部門的分類是為了提高效率,但常見的卻是部門裡形成堅固的小圈圈,無法跳脫同樣的思考方式,激發不出新的火花,而部門間不只缺乏合作,又出現彼此競爭的關係,形成典型的穀倉效應,缺乏水平溝通的結果反而使得效率更加低落,應該是主動連結才能順利打破思考的桎梏。

以人為本的思考和反思


惠普風範是只要公司提供適當的環境,每一位員工都會盡其所能。這其實非常好理解,也非常難做到,我們都希望能在一個自由、開放、積極又溫馨的環境上班,貢獻自己的力量,自然而然就會形成一個具有凝聚力的團隊,在這種個人與團隊、與公司的正向回饋中,必然會有很好的發展。

人是最值得投資的一部分,一個人所能創造的價值是無限大無限多的,惠普公司對待員工是絕對尊重和信任,將員工視為公司重要的一份子,且缺一不可,從進入公司的那一刻起,便會依照員工的專長屬性,安排適合的位置,並且有完整的員工訓練,員工訓練的完整度不只是在一個職位從無到有再到專精的訓練流程,甚至於未來規劃的整體能力都會考慮進去,所有的主管也都用心於對於員工的訓練,將訓練視為自己的責任。

這在很多公司做不到是因為訓練成本極高和要承擔員工訓練完就離職的風險,所以隨處可以聽聞不平等合約、保密條約、競業條款等等以法律效力約束的手段,但這感受就遠遠比不上人與人之間的信任,而在惠普,如果員工有更好的機會離開公司去發展,也不會刁難,更會祝福,這是難能可貴的,尤其挹注這麼多的訓練成本將員工訓練成為一個人才,卻沒有得到更大的回報,甚至必須冒著將來成為敵人的風險,之所以成功是因為員工都是帶著快樂的回憶和感謝的心離開,因為被真誠對待,所以都能維持良好的關係。

員工如果在一個崗位上表現不佳或有不適應的情況,也不會有立即性的責罵或是資遣,公司會以柔性輔導的方式,讓員工到其他單位再做嘗試,不會把員工當成可有可無的棋子。這是員工至上的思考方式,但也如同許多惠普人所看出的問題,這樣的方式,耗費的大量的成本,也會影響工作效率,如果不是大型的公司是很難做到,的確,在人的安排上,我更相信林明樟老師所說的「打天下的時候,得人心者得天下;坐天下的時候,得人才者安天下。」依據公司創立的環境和市場,還有本身的成熟度和穩定度,適時調整人員選用的方式,或許更能在成長與成本間取得平衡。

瞬息萬變的市場


商業本身的複雜度高,各種產業有自己的產業特性,而且世界改變的速度已經是以天為單位,一覺醒來可能都是新的面貌,商業與世界的互動也必須能銜接這種速度,即使是麥可波特鼎鼎有名的五力分析模型也在新興市場和網路世代中重重摔了一跤。

我們的確很難用一套一以貫之的準則去適用在各行各業,即使在同一個產業也得隨著時間的轉變去調整方針,不過惠普精神提供了一個良好的核心價值作為目標,尊重、信任、誠信等等,而且以自身公司的成果和品牌,實際去證明這些目標不只是一些沒有邊際的名詞,而是可以實踐在每一個小細節中,以這樣的核心原則再去修正出適合自己產業和市場的作法,就能建立自己的企業風範,這是惠普風範帶給我的思考。


2017年3月27日 星期一

《1.368坪的等待》:徐自強的無罪之路


作者:姚泓汎



第一次知道徐自強是因為王俊雄的臉書,google了很多關於他的故事;第一次看到徐自強是因為王俊雄的脫口秀,還是今年的事。

那天晚上在Jumi Tavern,很冷,從忠孝敦化站到Jumi Tavern的路上,才發現我只穿著一件不擋風的外套,走在東區巷子裡打冷顫是多麼愚蠢。

我坐在Jumi Tavern門口左邊的位置,徐自強走進來問王俊雄到了沒,靜靜的,後來他出門等,就好像一個沒有表情沒有情緒的人,我在裡面隔著玻璃門看他,他默默站在路燈下,菸一根一根的抽,那些煙的升騰被路燈照得透徹,偶爾看看手上的菸,偶爾看看地上,身體微縮,抵禦猛竄上身的冷,在不太明亮的東區巷弄裡,霧化的燈光下,平靜的孤獨。

一面之緣。

一個訴訟21年,收押16年,被75位法官判過9次死刑的人,面對國家機器,無罪之路走的顛簸,從無限寬廣的世界,走進1.368坪的死刑房,生存的希望也在這個過程等比例的縮小,成為絕望。

奇蹟為他發生。

很難想像,距離現在還不算太遠的1995年,還存在矇口鼻灌辣椒水、火燒下體種種不人道的刑求,很多案件是在嚴刑拷打下認罪的,而涉案人的自白,當作證據的等級比任何科學證據都高,以致冤案遍佈。

雖然徐自強是在案件移送法院後才出現,沒有經歷刑求,但在這些大事件裡,引起法界人士和社會大眾的關心,暴露出另一個封閉世界的荒唐,也因此掀起改革風潮。

廢死聯盟在這種充滿冤案的環境孕育而生,是可以理解的,但我不認同,二十年來,生活巨變,走到哪都有監視器,跟那個年代想自己提出不在場證明難如登天不一樣,各種科學化方式辦案,篩選掉絕大多數的主觀性,辦案精準度大幅提高,當然對於稍有疑義的案件是不應該輕率被情緒綁架,至於毫無疑義的案件呢?

徐自強一開始就不是按照無罪推定原則來處理,這問題一直都在,李茂生教授甚至狠狠批評台灣不是一個可以做到無罪推定原則的國家,執法人員帶著立場辦案,各種未審先判,網路福爾摩斯、鍵盤柯南推波助瀾。想想在醫界,發生醫療糾紛,不管真相為何,不是一樣全力圍剿醫師?

而最後,這75位判死刑的法官,聯手葬送一個人的青春,他們屁股拍拍就走人,無需為自己的判決負責,國家會幫他們賠償,當然需不需要為執行業務過失負責很有討論空間,只是對比醫界,必須為每一個自己的治療結果負責,更顯得不公平。

2017年3月25日 星期六

這就是為什麼要書寫


作者:姚泓汎



第一次開始寫作是在17歲那年,那年開始的寫作很做作,就是在標準的框架下拿分數的那種,起承轉合、名言佳句的那種,我國文很爛,爛到我覺得對不起我的老師,我的老師也覺得她對不起我,其實我只是不太會寫選擇題,沒有辦法揣測那些聱牙的字句裡想讓我知道的一切,畢竟我們有千年的時差,當我發現認真寫跟亂猜分數都是一樣,屢試不爽,屢試更不爽後,我放棄,然後開始寫作,應該是寫作文。

除此之外,我也寫情書,情書是很早之前就開始寫,自己寫,也幫別人寫,幫別人追到女朋友,不過沒幫他交往。寫情書是真摯的,也很簡單,就是把感情赤裸裸的寫下,折進愛心裡,因為赤裸裸所以就不遮遮掩掩了,這就像書寫。

無名小站流行了一陣子,那是很不錯的一段時光,不管流暢的阻塞的,身邊的人總會在辛苦的日子結束後寫些什麼,就像我們聊聊天,給它一個標題一個欄位,心情就獨立了,偶爾可以俏皮的鎖密碼,猜心。那些文章我全留著,偶爾看看,十年來的日子都很立體,在字字句句中看見成長還有日子裡的美麗與哀愁,有些文章早已忘記當時為何寫下,或某些情書是寫給哪個女孩。

那時候的語言,比較容易窺見彼此的內心,也許不見得很深,但在那不會太廣的好友名單中,彷彿都參與了生活還有心情。現在回頭看,當時很屁,很多幼稚的話語,但我始終感謝當時的我寫下這些過往讓我現在還有機會複習青春。

2008年是個分界,那年的分手像個生長點,分化增生人生的根系,紮進營養的土壤後,光合作用,讓喜怒哀樂長成粗幹枝椏,然後開枝散葉。從那之後,情緒像個引信,點燃許多我以為不會在我生命中的不如意,當然比起社會角落那些大不幸,其實是輕如鴻毛,只是有著未曾面對的徬徨,於是文字成了出口,在黑暗中鑿出光,也因為如此,每夜每夜的對話,勸服我走在自己的臨界點,不再試探眾人的包容。

實習的那一年很累,開始放下筆,應該說是敲打的手指,螢幕後面好像都沒有人了,那年過了一半之後,大概是臉書全面壟斷的起點,漸漸從無名、MSN、BBS退出,最後一篇網誌是實習結束的心得,這個時代就開始流行一句入魂,一句入魂一半對一半錯,一句是對的,入魂是錯的,靈魂常常找不到,例如地震!!!

當兵的那一年,放假就在臉書的網誌寫下許多心情,而在軍中就手寫,但臉書的網誌風格我不喜歡,當兵雜記寫不到退伍就不寫了,手寫信則是退伍時忘了帶走,因為想帶走的太少,想遺留的太多。

書寫很好,人類不只不擅長思考,可能也不擅長記憶,或者說太擅長遺忘,生命中有太多適合截圖的瞬間,不應該在偶然想起時,勾勒不出屬於時光優美的線條。很多時候,敲敲打打也許有五百一千字,寫了些憤怒,寫了些想法,卻在確認時取消,然後刪除,憤怒被敲擊聲粉碎,有些想法反覆斟酌卻連自己都說服不了,散失的語句都教會我思考。

這就是為什麼要書寫。

2017年3月24日 星期五

《青島東路三號》:被囚禁的靈魂

作者:姚泓汎



幾個月來一連看了好幾本書,都是關於台灣從日治末期到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國民黨政府迫遷來台,經歷二二八事件和白色恐怖的過程,多半是以台灣本位的想法去剖析這段歷史,但事實上並不全然如此。

台灣人、當時的國民黨和當時的共產黨,三者的糾葛是錯綜複雜的,敵人或朋友的身份,隨著情勢轉變,又或者同時存在,面對當時詭譎動盪的政局變化,有一大派人主張台灣獨立,但也有一派的聲音夾雜在其中,所謂的台灣共產黨,視社會主義為圭臬,海峽對側的主權才是主國,雖帶著同樣的目的,大體上在當時都是反日本統治的,但關於主權的意識形態上是分歧的。

以這樣的視角去看兵荒馬亂的這段動盪,跳脫自己以往思考的型態,補足了這塊歷史的缺角,也更清楚的透析那時期人們心中的想法與期待。

在之前閱讀二二八事件時,關於二七部隊的謝雪紅女士,也因這樣的關係受到批評,間接影響二七部隊的成敗,當時並不是太能理解這種意識型態的存在。

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中國共產黨在台灣成立台灣省工作委員會,除了區域性組織外,還有三個全省性組織:郵電職工工作委員會、山地工作委員會和學生工作委員會,顏世鴻醫師涉入的案件就是屬於學生工作委員會,這些委員會在1950年前後陸續被破獲。

這本書其實不太好閱讀,有太多歷史課本不曾提及的事件和多到數不完的人物,在一瞬間混雜在書中被理解,當下是很混亂的,後來再重新順著時間軸理過一次才比較清晰那個時期的面貌,顏世鴻醫師從被逮捕到出獄的過程,正是白色恐怖時期政治犯的投影。

被逮捕後進入刑警總隊,原本該有一頓嚴刑拷打,種種不人道的刑求屈打成招,在已擬好的自白書蓋上手印,本就是警總慣用的手法,但已意識到所有的否認其實都是沒意義的,在沒有重大影響的情況下,對於所有的問訊都坦承不諱。

而後移送保密局北所,在顏世鴻醫師細膩的描寫下,彷彿能感受到監獄中那樣的艱困,處在一個光線不足、空間狹隘、空氣不流通、衛生條件極差的環境,讓原本已經飽受煎熬的內心更加痛苦,一層一層的折磨,不停消弱抵抗和生存的意識,這也是一種被動行刑的手段。

審判的地點在軍法處,青島東路三段,在那裡等待宣判結果的日子都是折磨,判定死刑的會被送往馬場町執行,而要入獄服刑的則送往綠島新生訓導處。

這般典型的過程和手段,屠殺了當時社會上許多菁英分子,這塊土地也因此瀰漫恐懼的氛圍,不知一覺醒來,還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陽。

闔上書本,決定出發去看看現在的青島東路三號,在計程車上看窗外的陽光想著那幢建築是不是幽暗的沒有一絲光線,在青島東路一號的立法院隔街看著矗立在轉角的老舊建築,大樓名字已經缺了一字,全名是廣隆大廈,一台台冷氣機掛在大廈牆外曬著青島東路上的炙熱,大樓外觀很明顯與現代風格格格不入,有些斑駁裝飾著。

以前的青島東路三號是由中正路(現在已改名叫忠孝東路)、鎮江街、青島東路、林森南路圍成的區域,包含軍法處和軍人監獄,民國五十九年後被鎮江街一巷切成靠忠孝東路和靠青島東路兩個區塊,以前的軍法處應該是靠忠孝東路那一區塊,也就是現在喜來登飯店所在處,而現在的青島東路三號是一間早餐店,簡約的裝潢已經掩蔽了過去軍法處看守所的殺戮氣氛,索性點了份早餐,結帳時好奇問了老闆娘知不知道青島東路三號這本書,老闆娘以略帶驚奇的表情說她不知道,簡單向她提了這本書之後,她恍然想起幾年前曾經有記者到店裡拍攝,也不是多大陣仗,就沒特別放在心上,回想起可能是書剛出版的那時候。

六十幾年來,台灣漸漸擺脫高壓統治的命運,有了和平的日子,對比現在的安然,已經很難想像幾十年前社會上充斥的是何等程度的肅殺之氣,在搜尋那些還被保留下來的舊地圖時,平面圖的變化舞動出生命,繁華好似從圖裡長了出來,但同時也把時間的軌跡埋進新建的巷弄中,從書中字裡行間或多或少能接受到一些,當時真真實實的情緒。

一個人精華的歲月都在不甘願的不自由中度過,必定有許多說不出的無奈,獄中詳實的紀錄也對真正的歷史做出不少貢獻,一段牽涉到太多面向又被刻意忽略的歷史。依然,歷史真的沒有很遠,那個很難想像的時間和空間,從裡面而來的人,與我們也在同一個時間和空間,持續寫作。

在閱讀顏世鴻醫師相關資料時,意外看到顏醫師姪子米果的小說作品《朝顏時光》,書寫的是另一段悲劇,書中顏醫師只是配角,但也在對顏醫師側面的描寫下,體會到那種欲言又止的憂愁,被囚禁的日子奪去的不僅僅是人的自由和時間而已,歷史的創傷終究留下難以癒合的傷口,難以放下。

這段複雜歷史中的複雜情感,其實有點類似現今的政治環境和國際局勢,問題可能牽涉到很多層面,但不能否認的是,隨著時間的流轉,枷鎖卻一直都在,框著大時代的背景,成為揮不去的負累,也是為什麼意識形態的紛紛擾擾始終找不到出路。

可以確定的是,在從小到大學習的歷史中,在教科書外,一定有非常多驚人的事實,時至今日,要再完整的回顧那些凋零的時間,已經是困難重重,即使現在那些被隱藏起來的種種歷史慘案,漸漸被挖掘出來,接受公評,但可能都只是冰山一角,而這些史實的公開才是打開囚禁正義的枷鎖,重要的關鍵。


2017年3月17日 星期五

倏忽


作者:姚泓汎



台南的天氣我想用穠纖合度來標籤,如果不是我西裝筆挺的,它還會是傾國傾城的。

六點之後,上計程車之前,那一聲鳥鳴劃的舒適,來時的艷陽在周圍的空曠上反射的亂七八糟,去時的斜陽才溫柔的覆蓋,天黑的很快的不像夏天的春天,它本來就是春天。

回台北的高鐵上,很快的回了一些催促一下午的訊息,便把手機網路關掉,收進口袋,靜靜的觀察高鐵上的壅塞,不是刻意,是手機快沒電。

站在走道上,看周圍人們的手機螢幕赤裸裸的誘惑,右手邊的中年婦女在看K線圖,綠油油一排的小陰線一路滑落,隨後索性不看玩起遊戲,前方年約三十的捲髮輕熟女,桌布是一副對聯,天增歲月人增肥,春滿乾坤豬滿門,橫批是該減肥了,嗯,是的。

車就這麼開著,彷彿過了數十載,卻還沒到嘉義,原來沒停嘉義,直到到達台中才意會過來,停站時,還是忍不住打開網路,15%變9%,訊息跳出,9%變6%,點開訊息,6%變4%,看完訊息,4%變3%,帶著沒滑到臉書的遺憾關掉網路,3%變1%。

一屁股坐上上一位乘客的溫熱,腳上的皮鞋是為了這場講座新買的,前兩天才寄到家,雙腳因為它的硬挺而掙扎,卻毫無畏懼這疲憊的一天。

教育是一件令人興奮的事,本質是一種分享與支持。多年後重回曾經盡心盡力的圈子,感動依然是無與倫比的,迷茫時代的徬徨四處竄流,於是成為明燈或是突然觸及的浮木,都好。

回想更久以前的風風雨雨,依然唏噓,人總是如此,當偏移了內心的初衷,腳下的刻印就不再清晰可見,尤其在時間如風的年代,咻咻咻。

後來累了,在夢裡過了些不停靠的站,猛然醒來是因為三磷酸腺苷所剩無幾,在板橋和台北之間,想了一些關於未來的事。

2017年3月15日 星期三

小傢伙的日常劇本(四)


作者:姚泓汎



「爸爸,我要去散步。」

「我在忙,等一下再說。」

三十秒後

「要說了嗎?」

「說什麼?」

「你不是要跟我說?」

「蛤?」

一分鐘後我才想通...



2017年3月5日 星期日

難受那夏天的熱,穿越條尿液的河


作者:姚泓汎



每當我覺得冷到受不了時,只要一想起一個畫面,就覺得那些冷都稀疏飄渺,反而感謝顫抖和哆嗦的真實。

2011年8月

我在隘寮靶場的寢室,上半身癱軟在下舖,雙腳掛在床邊,窗邊來的陽光狠毒到刺骨,半垂的眼瞼多少擋住一些,模糊的望著上舖的木板上模糊的塗鴉。

隘寮靶場很偏僻,但卻小有名氣,沿著荒涼的小徑往上走,通過海陸靶場再往深處走,就是涼山特勤隊,新兵打靶期間的晨跑就是跟涼山特勤隊一起跑,不一樣的是特勤隊的速度像是連續跑三十次百米衝刺。

龍泉的氣候是悶熱到令人坐立難安的那種,每次想起都心有餘悸,危險係數幾乎天天破表,紅旗掛著雖掛著,操課還是照操,然後喝水喝水三百西西,如果真的要照規範走,整個新訓大概只有五天勉強能戶外操課。

上靶場的那天清晨五點多就行軍往山裡走,鋼盔、S腰帶、65K2步槍、水壺、土工器具其實都還好,難受的是那要命的溼度,像身上沾黏一層膜,擺脫不了只能拼命灌水。

我後來想到怎麼描述第一次踏進寢室的景象,在夏天傍晚的戶外,抬起頭總會看見整群蚊子狂妄的振翅,如果把這種密度的蚊子換成蒼蠅,再擴大而充滿一間可以容下一百五十人的偌大寢室,就有九成九像。

靶場寢室內的廁所是非常舊式的,沒有隔間的那種,大家就掏鳥對著牆壁噴黃尿,尿沿著牆滑落到底下的集尿槽,集尿槽有點阻塞,一時間無法負荷一百五十多人的尿量而淹起些許高度,再以很慢很慢的速度退去,於是,在不太通風的寢室內快速擴散共享的汗臭味就染上一些尿騷味。

當時還算幸運,靶場有水,後來下部隊到醫務所,還有跟著新兵上過幾次靶場,就遇過靶場沒水或是寒流來時沒熱水的狀況。

距離五十米靶場最近的廁所就是寢室的廁所,趁著休息時間回廁所大便,惡臭又更明顯,打開每間廁所,大便都堆積二三十公分了,幹,陸戰隊還真精實,連大便都要憋氣深蹲,以前覺得大便掉到馬桶水裡,濺起水花噴到屁股很噁心,沒想到更噁心的是,新大便掉到舊大便上,濺起不知道是新大便還是舊大便,噴到屁股。

在靶場的晚上,我沒有辦法睡,悶熱到極致,黏膩到無垠,空氣中的惡臭和蒼蠅都在,窗外的蟲鳴不再閒情逸致,翻來覆去還是起身上個廁所排掉一整天灌不停的水,走著走著發現地上有水,等到走進廁所發現那不是水,是尿,集尿槽完全阻塞,表演過表面張力後徹底潰堤,我也就崩潰隨便尿地上了,反正人間處處是尿液。

回到床上後依然睡不著,聽著不停有人走動進出,聽著蟲鳴和著潺潺流水聲。

這個夏天的熱充滿空氣中的視覺、聽覺和嗅覺。從此以後,我都覺得寒流,還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