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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7月29日 星期六

《繼承者們》:台塑接班十年秘辛


作者:姚泓汎



說起王永慶從米店送米開始到建立台塑石化王國的故事,在小時候的耳熟能詳,大概是跟蔣介石在河邊看魚逆流而上相同等級的,但意義是遠勝編造的故事,無庸置疑的成為白手起家的典範。但和王永慶時期的獨霸一方相比,現在的台塑集團受關注的程度已經遠不如前,偶爾重新躍上新聞版面,多半是負面新聞,似乎也被冠上「財團」這種看似中性卻充滿貶義的詞彙。

要看懂台塑王國的故事要先知道王家的家族表,王永在是王永慶的弟弟,王長庚則是兩人的父親。王永慶有三房,事實上在王永慶過世後還有四房跑出來認親分遺產。而王永在有二房。

王永慶大房郭月蘭

無法生育無子嗣。

王永慶二房楊嬌

長子王文洋、次子王文祥、長女王貴雲、次女王雪齡、三女王雪紅。

王永慶三房李寶珠

長女王瑞紀、次女王瑞華、三女王瑞瑜、四女王瑞慧、五女王瑞容。

王永在大房王碧鑾

長子王文淵、次子王文潮、長女王雪清、次女王雪敏、三女王雪洮。

王永在二房周由美

長子王文堯、長女王雪惠、次女王欣蓉。

沒錢叫小三,有錢叫二房,但事實上三妻四妾也要有強大的能力才能應付,數十年來的恩怨情仇和權力拉扯皆由此而起,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而有錢的地方就是家族。王家二代的掌權者,在王永慶二房王文洋因為婚外情和種種脫序行為被逐出家門後,便是王永慶三房和王永在大房之間兩股勢力彼此抗衡牽制,總裁是王永在大房長子王文潮,副總裁是王永慶三房次女王瑞華。

家族鬥爭的高潮迭起,固然看得血脈噴張,但在這些炫目的精彩背後,更多的是努力耕耘的血淚,這些所謂的富二代在王永慶有計劃的安排下,都在國外求取學歷,再從家族企業的基層開始,經過十幾二十個年頭磨練,培養接班的能力,慢慢達到今天的領導地位,真材實料的,並不是直接空降,不可否認二代子女們先天有巨大的優勢,但在嚴酷的競爭中,他們所經歷的磨練也不是一般人所能體會的,顛覆了我們以為的富二代那種爛泥形象。不過同時也很感嘆的是,擁有絕佳資源和條件的人,還是努力成這樣的程度,幾乎造成更壟斷的局面,更兩極化的社會。

台塑企業體龐大,影響台灣的產業發展,但負面評價顯然也不少。六輕是台灣第一座民營煉油廠,也曾因為工安問題造成經營危機,在環保意識高漲的今日,仍然是眾矢之的。在之前台塑所投資的越南河靜鋼廠因為環境汙染問題被重罰五億美元。而長庚醫院是台灣最賺錢的醫院,卻也被戲稱為血汗醫院,盈餘沒有投資醫療反而收購台塑四寶股權更為人詬病,最近還因為急診醫師離職風暴重挫形象。

在王永慶及王永在的規劃和二代子女的逐步執行下,台塑集團已經開始階段性的依照兩權分離理論將經營權和所有權分開,並將資產信託,由專業經理人來經營旗下所有公司,這是為了永續經營,希望讓台塑集團成為一個百年企業。身為台灣最大的民營企業,絕對是台灣經濟背後極大的支撐,但以重工業起家的台塑,在環保意識抬頭的現代,也面臨很大的挑戰,產業發展和環境保護間的平衡一直是個難題,大家所期盼的仍是龍頭企業能在獲得利益的同時回饋一個更好的家園給孕育他們的土地,而不是一味的剝奪純粹的自然。


2017年7月25日 星期二

小傢伙的日常劇本(八)


作者:姚泓汎



「爸爸,你在吃什麼?」

「蛋黃酥啊。」

「我也要吃,一點點就好。」

「嗯,拿去。」

我看她在蛋黃酥上摳來摳去也沒真的要吃,就又還我了。

「爸爸,我還要。」

「拿去啊,妳不是不吃了?」

「我要吃點點啦!」

「這個給妳啊。」

「不是這個,這個沒有,你再拿一個新的。」

我再拿了一顆新的拆開包裝給她,她就把蛋黃酥上的芝麻一顆一顆摳下來吃,吃完再把蛋黃酥還我。

後來她媽媽買了一整罐芝麻,她就每天拿著自己廚房遊戲的小盤子裝芝麻一顆一顆很享受的吃著。

「妳那麼喜歡吃點點喔?」

「什麼點點,這是芝麻啦,媽媽有教我,你不知道嗎?」

「…」

2017年7月22日 星期六

齒科觀落陽-很遠的診所


作者:姚泓汎



「吼,你們這邊實在很遠耶!」

這是一個禮拜日的早上。我走進診間,他說完一句話便側著身體拿起一旁的漱口水,隨意漱了一兩口吐掉,我心想很遠又沒人叫你來。

「我昨天晚上牙齒痛,可是診所都已經關門了,整個晚上沒睡,忍到早上實在受不了,上網查『林口空白鍵星期日空白鍵牙醫』,就跳出你們家,誰知道開車開了很久,還開到高速公路上面去!」

「我們這邊是信義區林口街餒。」

「哇阿災!」

他大概覺得林口街應該在林口區。之前也聽同事說過如果搭計程車沒跟司機說信義區林口街,很多司機就直接往高速公路的方向開過去了。不過,這也沒什麼好奇怪,信義區有林口街,林口區也有信義路。

他是五十多歲的阿伯,滿口的檳榔垢,牙齒咬合面都有明顯磨耗,其中有顆犬齒已經是牙髓炎,就是讓他牙痛整夜的禍首。用最快的速度處理好後,也約了下次時間完成根管治療,但我心裡卻很篤定的認為他不會再回來,心中警報早已震天響。

後來,我上網查「林口空白鍵星期日空白鍵牙醫」,最好有跳出來啦!

兩天後的晚上門診時間,正好在櫃檯討論事情,猛一抬頭看見一個有印象的臉龐,是他。

「我看姚醫師的。」

「可是你是約下個禮拜的這時間喔。」櫃檯客氣的回覆著。

隨著「喔」的迴盪,我將眼光拋到他的臉上,他尷尬,有點抽蓄,有點不知所措,接著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激動的打破沉默

「醫生,拜託一下啦,先幫我看啦,我從林口來,跑那麼遠來看你。」

「好啦,我盡量安排,先幫你安插時間。」

大概當你真心渴望看牙齒時,全世界都會聯合起來幫助你。其實,會走到櫃檯就是原本那時段的病人改約了,有個空檔。

他還是不停說著我們實在很遠,順便問問是不是今天看完這顆牙齒就不用再來了,我說是啊,不過牙齒還有很多問題要處理,不痛了在林口就近找個信任的牙醫治療吧。

完成治療後,送走了他不再約診。然而兩週後,又在約診表上看到他的名字,想繼續治療。

「你不是覺得遠,怎麼跑來了?」

「我覺得你們這邊比較乾淨、比較漂亮,看習慣了。」

「你全口治療要超過一年喔,你要一直跑這麼遠耶。」

「沒關係啦,我有空。」

「好吧好吧,那就開始吧。」

2017年7月16日 星期日


作者:姚泓汎



去二寮的那個夜晚,還有在之前的幾個日子,都是捨不得闔眼的,那是在畢業和當兵之間的空白人生,反倒彌補忙碌和忙碌接軌的縫隙,那段日子總是漫無目的的閒晃,試著把時間充填的很緻密,但真正握住的只有徬徨。

那時的六月很熱,至少比今年的六月熱上一整個可以輕易區分的等級,當學校的一切在混亂中結束,也匆忙在混亂中搬離最後的租屋處,那天下午在樓梯間弄倒了半個人高的書,剛好遇到轉身向上的室友幫忙,我們都準備離開。

晚上我又回來,半夜兩點半醒來在電腦桌前背著路線圖,也動筆抄了一份,那個時候還沒流行智慧型手機,車上沒有導航,認路的能力好多了,也不那麼依賴。

高雄的夜裡不算安靜,相對於車內我們的交談,多半是疲憊,還有欲語還休的猶豫,索性把車窗開個小縫,讓些許風聲竄進車內來掩蓋。

走進國道八號後,印象中是沒有燈的,感覺夜特別深,沉進地平線,車上播的是聽了不下百遍的那幾十首歌曲,是幾年來一直放在車上的CD,筆直的高速公路幾乎沒有車,一路上一百四、一百五的開,一直開進黑暗的感覺,偶爾追上一台車的車尾燈,過了之後又是無盡的黑暗,直到國道八號的盡頭,才稍微鬆開油門。

上山的途中,盡是蜿蜒,一片無光的景色裡,佈滿遠處散出的蟲叫聲,偶爾有一兩聲在寂靜裡更顯尖銳的狗叫聲,近的猶如在耳際。好幾次我們在岔路疑惑了,把車停了下來,在有光處,山裡少有的路燈下,光暈交纏著飛蟲,也輕輕照著指路的標示或地圖,這安排是如此美好,不像我們人生路。

一路上前方都沒有車,我們摸索,後面有車追上,追上卻又慢了下來不超越,也許他們也在找路。過了途中唯一的房舍,天淡了暗沉,路邊有一些車,倚著山壁停,有人散步,有人駐足,另一側架了一整排的腳架,準備打撈雲裡初出的那盞光明。

將車貼著山壁停,熄火開窗,皮膚瞬間被黏膩攻陷,二寮海拔不高,不足以對抗整個夏天的熱,凌晨四點半的這山頭,背後有藍紫色的清澈天空,遠處山腰則雲霧飄渺,車內的我們繼續咀嚼著幾個月來老嚼不爛的話題,關於等候。

凌晨五點等到那片光,那片光是從一絲一絲的開始,依序從雲裡竄出,那個過程沒什麼人說話,只是靜靜看著,藍紫色的天空漸變成金黃色,展成一幅潑上感動的圖,意識過來時,已是炙熱環山。一刻間,夜半已天明,我們也開始走下山的路。

走一條漸行漸遠的路,最終沒有成為各自的Who,那些手寫的青春,也沒能寫出一個好故事,終究還是太想知道結局了。而如今知道了,一切安好真的很好,沒有什麼比這樣更好。

2017年7月12日 星期三

齒科觀落陽-不存在的信任


作者:姚泓汎



是這樣的,我看了很多孕婦,很多漂泊流浪的牙痛孕婦,之所以看是因為那是能力有限的我能為下一代所盡的微薄之力,讓他們的運載者感到舒適,讓他們不用透過血液接受那令人糾結的苦痛分子。

是這樣的,這些牙痛孕婦通常有著小小特權,來自我的於心不忍,在最近的時間用最快的速度解決她們的痛,因此,她們也常彼此介紹。

是這樣的,六點多時,一個阿桑走進診所想要約我的時間,櫃檯回覆今天已約滿了,她說是她媳婦懷孕牙齒痛,看了好多家牙醫都不幫她處理,是人家介紹來的,可不可以先幫她處理一下。助理走進診間問我,我說好,請她九點半來。

是這樣的,阿桑八點四十走進診所填初診資料拍片,跳在螢幕上的是好似上個世代的名字,四十一年次,我問助理她是下午那個媳婦牙齒痛的阿桑嗎,助理說是吧。

「所以她騙我媳婦懷孕牙痛,其實是自己要插隊。」

「好像是...」

「妳叫櫃檯確認一下,如果是,我不看。」

是這樣的,王八蛋。


2017年7月6日 星期四

齒科觀落陽-誠意


作者:姚泓汎



第二個要誠意的是這樣的。

中年阿伯來看牙時展現他的熱情,醫術高明又年輕有為的完全稱讚一遍,好像是忘年之交一樣熟捻,他其實也沒有什麼治療可以做,應該說想做,就像很常聽到的那些話,等會痛再處理啦,所以多數的時間就只是聊聊牙齒的狀況。

後來他該拔的牙痛了,也不得已的拔了,是在一個週末之前,順利又飛快的結束了,他依然是老樣子,東感謝西稱讚的,對於他的熱情,我就是謝謝兩個字。

過了一個週末,他就在看診時間病人和病人間的空檔走進診間,說他週末拔牙的地方非常痛,以前拔牙都完全不會痛,是不是沒拔乾淨還是有什麼疏失,我請他稍等,安排空檔檢查看看,當然只是安撫安撫,那只是一顆比快掉的乳牙還搖的牙周病牙齒,他說現在不痛了,不願意檢查,又說這樣沒處理好影響他生活,我必須負責。

「當然我會負責,幫你重新檢查確認一下。」

「你這樣推卸不行啦。」

在無共識的循環對話中,大概猜到他的意圖,他也經不起我循環式的應付他,最後還是說出關鍵字「不然看你的誠意,隨便包個紅包給我,這件事就這樣算了。」

「如果我有任何疏失,我一定負責,不過我們這樣各說各話也不是辦法,不如這樣吧,找個公正的第三方,你到教學醫院看一下,請醫師開個診斷證明,我們再來談後續處理。」


很剛好就有過這種經驗,丟出這段話之後,他彷彿想擠出什麼話卻又靜默,最後留下一句我會再回來的。

他真的回來了。

是一個中午,結束看診後在跟助理聊天,他要來開診斷證明,我說沒有去教學醫院看嗎?他說他沒空。

接著說他要診斷證明申請保險,保險申請的到就不跟我計較了,我說好啊,當然可以開,要費用一百塊喔。

「這個也要收錢,會不會太過份?」

「這是合理的行政費用,也是合法的喔。」

「算了算了,你幫我寫車禍撞掉牙齒,這樣比較好申請。」

「這是牙周病的牙齒,亂寫是偽造文書,我只能照實寫。」

「你就寫這樣他們也不知道,不能幫個忙嗎?」

「不能。」

「不然你寫意外。」

「沒辦法,意外不是我判定的,我只能寫我看到的牙齒狀況,你有什麼意外,要自己證明,不是我證明的。」

「你就這樣寫,過不過再說。」

「沒辦法。」

「你真的要踩這麼硬?」

「對。」

「跟你說啦,我們相遇的到的。」

「嗯,我住附近。」

他離開之後,意麵都比烏龍麵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