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姚泓汎
助理跟我說我的一個病人過世了。
這是我第一次遇到。不過將來大概很難避免這樣的狀況，這只是一個過程，彼此間重要的過程。
比較虧欠的是，她忍耐了一陣子的流質食物，終於完成全口假牙，卻進了加護病房，並沒有太多時間享受她一直想享受的美食，這副假牙也並沒有帶給她太多快樂，在離開之前，似乎被種種關於不方便的記憶佔滿。
她年紀很大了，很怕痛，每次坐下第一句話就是問今天會不會痛。耳朵不是很好，記憶力也不是很好，不知道問過幾次我結婚了沒？想介紹孫女給我，卻總是忘記是她孫女先成為我的病人再帶她來看牙齒的。
在治療的過程中，看著她身體的變化，從可以拿拐杖自己走，到必須坐輪椅，最後一次來時連移動雙腳的能力都沒有，完全要靠兒子抱，從加護病房出來後都是接著尿袋的，但她臉上的表情一直都是開心的。其實我一直希望治療的速度能快一點，讓她在跟疾病對抗的同時，能夠好好的吃東西，至少會快樂些。
幾乎是趕在生前交給她假牙，後來那些在醫院進進出出的日子，是在不尋常的臨時改約和後來和她兒子交談後拼湊出來的，在診間說的那些假牙要清乾淨，要怎麼保養的，她也只是笑笑的，沒有回覆。
或許有種可能，在她生命的最後，她已經意識到這已是她最後的時間，而她所需要的快樂已經不是食物可以提供的，也許她早就沒有任何食慾，勢必對假牙的需求性也不高了，當然這只是我的猜測。而她真正的快樂是，有一個好兒子為了要讓她吃口飯，不辭辛勞的載她抱她來弄牙齒，有一個牙醫低頭不停努力修著為她做的假牙，躺在治療椅上的她，看著這一切，才不禁微笑起來。
